也许，996 只是一个更加困难时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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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996 只是一个更加困难时代的开始

2019 年 4 月 20 日 职人社

去年互联网寒冬来临时，大批职人陷入焦虑，那时候我们分析过行业形势（在 2018 年底，创业和就业形势已迎来拐点）。今年，网上又有大量人群在反对 996，认为 996 是在剥削劳动力。

这篇文章「透过现象看本质」，说出了 996 背后的意义，读完后，你会发现其实 996 没那么简单。

资本流动

有人赚就有人赔

资本可以自由流动，就能匹配出更好的分工合作方式。

苹果发现中国的工人便宜高效又专业，便选择在中国生产手机，代价是美国的工人失业了。
印度人写软件又快又好又便宜，就让印度人来做软件外包，代价是发达国家的程序员被抢了饭碗。
美国的大豆很便宜，就从美国进口大豆，代价是其他国家的农民种大豆不赚钱了。

这些都是资本流动的结果，你赚到的钱都是其他人输掉的。

互联网更是加速了资源匹配的效率，有了互联网，资本更容易找到更低成本的合作对象。

我一个乡下的表弟，靠在互联网上帮国外一些小微印刷订单跑跑工厂，一年也能赚到几十万，当地的印刷公司恨死他了。
人们发现在快手和抖音上发广告更容易被小地方的用户看见，结果地方电视台的广告业务没了；
好多传统的零售生意都被淘宝或拼多多抢走了；
一个朋友做了十几年的U盘，现在准备转型做无线耳机，现在谁还需要U盘呢；

目前正处于互联网助力资本在全球范围内实施资源重新匹配的过程，这个过程中会有大量的企业失去原来的业务。

所以，互联网增加了不少工作岗位，也消灭了更多的工作岗位。

当一个商业模式处于被消灭的过程中，自然会衍生996这种工作方式来挣扎求存。

所以996不是互联网公司特有的，而是激烈竞争的社会中普遍存在的事实，只是互联网从业者刚刚才经历过一个泡沫时代，实在太不舍得神仙一样的生活了。

小公司的经济增长

其实是忽视监管的红利

上一轮经济增长大家都很开心吧？

觉得容易发财，是因为大家都蹭了一点时代高速增长而暂时忽视监管的红利：

一是法律法规执行不严格，漏洞也没认真堵，企业在环保和安全等方面的成本很低；
二是金融宽松，企业可以杠杆发展；
三是经济大发展期间，税务稽查不严格。

总的来说，那个时代赚钱很容易，借钱也很容易，到处都是热钱，推高了所有人的收入。

然而好景不长。

银行的钱袋子收紧，企业的裤头就要收紧；
热钱没有了，补贴也没有了，人们放弃了外卖和打车，呆在家里再次吃上了方便面；
范冰冰们补交了税款；
接二连三因为安全管理不到位造成的大爆炸、火灾等事故，国家要不要管？
过去雾霾和污水可以不经处理随便排出去，现在国家要治理了。

靠规避政策成本的商业模式是不持久的，事实上，国家也不愿意自己的企业总是以这样「取巧」的方式来发展壮大，美国也不愿意，这是不公平竞争啊。

竞争力偏低的企业，其利润普遍来源于在经营中「不完全守法」或「东墙补西墙」，现在政策一收紧，漏洞被堵上了，利润就没有了，变得很难受。

从盈利到亏损，自然会衍生996这种工作方式来挣扎求存。

头部企业消灭了第二第三

市场是有周期的，具体来说，借了的钱就要还，所以一轮热钱过后，通常会有一轮紧缩。

热钱来时，皆大欢喜，热钱去时，人人自危。

热钱离开时，很多可有可无的、或被错误的方式拉起来的消费需求也消失了。

因此这些消费需求背后的岗位也消失了。

企业忽然就会感觉到，竞争好大啊。因为竞争主体的数量没有变化，但消费减少了，狼多肉少，就会发生挤压现象，小企业被挤出去了。

跟互联网深度结合的商业模式，马太效应更明显，头部企业会越来越大，把其他企业全部挤成小而美，直接消灭第二第三名。

消费减少加上头部挤压，导致很多企业消失。

在企业挤压过程中谁也不愿意被消灭，自然会衍生996这种工作方式来挣扎求存。

对内薄利多销

对外勤能补拙

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大部分人所处的企业都符合以上三个特征，讨论 996 显得有点力不从心，996 是你死，855 是老板死，你俩谁的话语权更大？

总的来说，东亚国家的商业模式就是地狱模式，996 不是中国企业专有的，日韩也是如此。

因为东亚国家一直以来隐忍勤劳著称，深受欧美企业欢迎。中日韩承接了欧美大量的中端业务输出（典型如苹果掌控品牌、OS 和用户，加工制造交给东亚企业），这些业务的可代替性很强，竞争主要靠勤奋，不勤奋的企业，就接不到订单。

对内，中国人喜欢薄利多销，也不怕残酷竞争，习惯用勤奋来弥补利润的损失。

这些都是 996 的根源。存在的，很多时候也是合理的。

我们也羡慕欧洲人的下午茶文化，可时间证明了，他们也过得很惨，在全球化的资源匹配面前，不勤奋的人太容易被勤奋的人挤出去了。

每个人都渴望 855，可是靠 855 也能很好地生存的企业并不多，如果满大街都是高薪的 855 工作，人们也不至于到网上去抗议了。

交付的是劳动成果

不是时间

很多人在讨论996的时候，抛出了劳动法。

其实 996 这个事情，官方也只能唱一下红脸，很难真正从政策上收紧。

因为劳动法是个双刃剑，不保护劳动者固然不会有企业的发展，但过于保护劳动者，企业也会倒闭。

举个例子，我开着奔驰去 4S 店修个漏油，我应该跟 4S 店谈好一个价格，按这样的价格你给我修好为止。4S 店交付给我的应该是结果，而不是时间，这应该是合理的雇佣方式吧。

但如果 4S 店说：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修好，反正超过 4 小时你就要加钱。

作为一个车主，你能接受么？你肯定要坐上引擎盖抗议啊！

同样道理，按说企业招聘一个员工，要的是他交付劳动成果，而不是交付劳动时间，如果劳动法执行不严，企业在 KPI 上严格以结果为导向，老板当然开心，能力偏低的员工就惨了，他必须加班。

但如果劳动法执行非常严格，员工上班吊儿郎当事情没做完，加班还得给加班费，甚至拒绝加班，结果是老板为员工的低效买单，这样的企业很容易倒闭。

事实上，正是强力保障美国工人权益的美国工会，把美国的汽车产业彻底搞破产了，单方面保障工人，结果就是汽车公司活不下去。

美国研究工会问题的一位专家曾一针见血指出：「工会的主要功能，就是把工薪从自由竞争的市场中抽出来，使之不受有竞争的市场决定」。

△ 底特律从全球瞩目的「汽车城」变成闻名世界的「鬼城」

国家其实也很清楚这一点，劳动政策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企业之所以还有能力招聘员工，是因为企业自身有竞争力，可以在市场上生存，一旦企业失去竞争力，到时候谈 855 或 996 都没有意义。

这里并没有说 996 都是在公司混日子的意思，而是说，大环境的竞争导致 996 成为必然，认真工作的人肯定是要吃一点亏的，但是混日子终究会更吃亏。

你抗议的

是应届生向往的

讨论为什么有 996、要不要 996，其实意义不大，996 只是揭示了我们正在面临一个更为困难时代的到来，很多人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996 并不是最可怕的。

更可怕的是大量岗位消失的同时，每年还有天量的大学毕业生进入职场，每年八百多万的大学毕业生哦。

看着早几年泡沫时期买了房子车子还生了孩子的前辈们，这些大学生眼都红了，纷纷找到老板说：我不怕 996，007 都可以，给钱就行。

△ 毕业招聘季

一个月薪 3 万有车有房有家庭的老油条在喊着不要 996，一个月薪 10000 一无所有的应届大学生甘愿 007，你是老板，你怎么选？

还要跟老板扯劳动法哦，老板按劳动法给你赔足，请你去别的地方找 855 吧。

这些话说出来真的很难接受，但谁也没有办法。

我自己也不是老板，但是人在江湖飘，还是要务实一点选一条对自己有利的路，如果满大街都是高薪的 855 岗位，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在网上匿名抗议 996，不是鼓励企业用 996 剥削员工，而是 996 在所难免，总要找到对自己有利的生存方式。

未来没有996

只有 7x24

每年八百多万大学生来跟你竞争 996 的岗位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未来甚至都没有 996 了。

AI（人工智能）企业上一轮得到巨额融资，其中一个原因是 VC 认为各个国家的人力资源都越来越贵，AI 代替人类在未来会有很大的发展。

富士康经历过几年前那次可怕的生产工人自杀浪潮之后，就决心大力发展机器人产业，美国总统川普上台后不久，成功邀请富士康到美国建厂生产 iPhone，一开始川普很开心，以为讨好了美国的工人，最后发现这个工厂全是机器化自动生产，根本招不了几个员工，听说快要翻脸了。

△ 没有人类的机器人车间

在未来，越来越多的工作岗位会被 AI 取代，例如会计，标准化的生产，标准化的维修，股票买卖及策略分析，甚至写简单的新闻稿等，AI 都可以完成得比人类更好。

未来更可怕的不是大学生跟你抢 996，而是 24x7 的 AI 跟你抢饭碗，AI 不需要休息，不需要工资。

最可怕的是教育分流

我还想继续说下去，其实AI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教育要分流。

今年，国家低调提出了职业学校扩招 100 万这个政策。

什么意思呢？因为之前大学的专业设置不够严谨，教材也不够市场化，导致好多大学生毕业后根本找不到工作，或找不到对口的工作，而找到工作的，待遇也普遍偏低（所以为什么大学生心甘情愿 996）。

其实大学教育的成本是非常高的，大学生不理想的就业情况，对国家来说是一种投资的浪费。

现在大老板想清楚了，其实国家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大学生，只需要顶尖的少部分人成为大学生，更多的人要去从事普通的职业，例如到工厂从事生产，当厨师，开挖掘机，建房子修路，送快递等，这些工作总是要有人做的，而且不需要读大学，初中毕业后读职业学校就可以了，早点毕业早点赚钱。

△ 未来，建筑工人收入也很高的

现在的家庭普遍只有一个孩子，谁都不想自己的孩子将来送快递或建房子，但是最后还是要有人做这样的工作。

教育分流制度在德国和新加坡早已实施了，效果也挺好，中国正在复制这个模式。

所以 996 不是最可怕的，八百万大学生抢饭碗不是最可怕的，7x24 小时工作的 AI 也不是最可怕的，如果你不努力，最后有很大的概率要去被分流到从事 996 的送快递或者建房子之类的出卖体力的工作，其实这些工作也能赚钱而且不比白领少，但是在你心目中，这可能比办公室的 996 更可怕吧。

还有更可怕的

看到这里，你可能都有点绝望了，怎么还没结束，难道有比教育分流更可怕的吗？还真的有。

有没有发现，现在很多声讨 996 的，都是男人。

总的来说，因为男人创造的平均收益比女人高，所以社会上自然形成了一种分工：男人出门工作，女人全职带娃。

所以才有男人对 996 的抗议。其实男人的 996，意味着对家庭兼顾的时间减少了，而全职主妇分担的家务就更多了（所以 996 的女性更惨了，回家还要做家务）。

男人是 996，全职主妇却是 18x7（如果刚生小孩则是 24x7），工作时间更长，但却没有薪水和社保。

长此以往，男人获得越来越多的社会资源和资金，在社会分工中更加强势，女人越来越弱势。

导致女人更难跳出全职家庭主妇这个圈子。

很多男人以 996 为借口，回到家喊累，啥都不干，然而如果让他带一天娃，他恨不得马上回公司加班。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当 18X7 的全职家庭主妇比 996 的职场更可怕！

看清现实

当我们谈论 996 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 996 只是一个更困难时代的开始，有关部门确实不希望太早叫醒大家，因为梦想还是要有的。

但自己的生活要自己对面，越早规划越有利，不是说媒体给你一个希望，给你一个中国梦，你的肚子就会自动填饱的。

要客观地看待，当我们国家越来越发达的时候，就意味着我们也要承受发达国家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痛苦：

资本和产业向人力成本更低的国家转移，导致很多基础岗位消失；
高效率的互联网降低了对人力的需求，变相削减了大量工作岗位；
行业成熟导致头部效应，中小企业面临激烈竞争，易被挤出市场；
教育普及，越来越多大学生进入职场，毫不掩饰要取代老人地位；
大量引入 7x24 的 AI 技术，减少用工数量，你想 996 都没有机会了；
社会富裕+教育分流，让更多普通人为富人提供 996 式的体力劳动；

以上这些，未来都会发生，甚至正在发生，所以你应该明白，有这么多形成 996 的市场因素，你有多少议价权来争取 855？

855 是少数人的幸运，996 是多数人的必然。

我的建议有三个：

上策：保证在人群中有最快的自我成长速度，除了提升工作技能，还要学习统筹和领导的能力，以及广泛的人际关系，争取成为职场中不可代替的领导者。
中策：争取较优质的 996 岗位，避免收入下滑，保证业余较高的学习投资，在此过程中努力向上策靠拢。
下策：辞职去找高薪的 855，认真物色有钱的对象结婚，体育彩票要坚持购买，每个月去一次澳门，最完美的是来生投胎为马云的孙子。此策最为轻松，建议优先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