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王败寇以外

在把曾经接近百亿美元市值的人人网低价卖掉之后，陈一舟跑去王峰十问做了一些辩解，言语之中颇有风淡云轻的意味，但也还算实诚。

他说自己并非不知道人人网的机会在于移动通讯，但这同时也是腾讯的主航道，没有打过很遗憾，很正常，马云、丁磊、雷军都没干过腾讯，指望他陈一舟可以创造奇迹，不太现实。

陈一舟很喜欢方三文写的「老二非死不可」，后者创办的雪球股票也得到过人人网的早期投资，在方三文的理论体系里，由网络效应引起的规模经济才是互联网的竞争壁垒，符合标准的演化到了最后，就是一家独大，不存在平行的生态位，用户亦无法承担切换成本，一旦战争结束，就只剩下清扫战场和数钱两件事情。

「在非死不可的地方乱扑通是一种巨大的浪费，不如提早撤出，把战场让给更合适参战的部队，我们到别的地方去寻找新的战场算了。我不是不想打硬仗，我打过而且也赢过，我是不想打一定会死的硬仗，这是普通大众特别不理解的一点。」

当然，把生意比成战争本身，就陷入了修辞上的误区，因为战争往往退无可退，投降就意味着丧权辱国，然而生意不是，强行代入政治民族的荣辱感，只会徒增无意义的消耗。

比如GGV的管理合伙人符绩勋就很惋惜ofo，他说ofo应该早一点卖掉的，否则便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骑虎难下：「并购退出已经成为常态，因此并购退出对于创业者来说是阶段性的成功，而不是失败。早点卖掉公司，可以迅速投入到新的事业里。」

只是，什么时候应当坚持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激流勇退，在不同的价值系统、不同的人格心气、不同的赌博概率里都会存在迥然相异的选择，从未有过标准答案。陈一舟相信「人贵有自知之明」，然后被成王败寇的历史嘲弄，而浴血奋战决不认输的戴威，又距离跌落悬崖只有一步之遥。

倒是被陈一舟说「他一定会恨我」的程炳皓也现身了，他说自己其实已经放下了，尽管陈一舟当年一手炮制出的真假开心网事件让自己倍感痛苦，但是一切都过去了，事实证明，在腾讯介入并接管移动社交市场之后，曾经以为多么轰轰烈烈的争斗，都不过是滚滚江流中不甚起眼的几朵浪花罢了。

程炳皓的心态让人非常敬佩，他认为陈一舟——包括其不正当竞争的行为——都教会了自己很多事情，促使他从一个典型的程序员成长为一个企业家，哪怕企业最终未能胜出，这种过程都是非常珍贵的。

「每件事情发生的时候，都蕴含之后的无数种可能，这件事情不能决定你的未来，是你如何应对决定你的未来。只是我当年没有这种认知，很多机会都没有把握好，使得投资人、团队，和关心我们的用户失望了，十分对不起你们。所有的问题，都还是我自己的问题。」

在我眼里，这样的创业者，永远不是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