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战争启示：坦克战与不断演变的战斗形态

曾为战场之王的坦克如今面临无人机威胁与作战理念转变——迫使各国军队适应变革，否则其装甲巨兽恐将过时。

自20世纪以来，坦克一直是支持者（强调其在战场重要性）与批评者（质疑其在战争形态演进中的相关性）争论的焦点。坦克作为机动装甲平台，既承担火力打击、突破防线及参与地面作战等进攻任务，也履行乘员防护与步兵编队支援等防御职能。数十年来，坦克系统经历快速转型，成为军事战略的基本组成部分。如今已发展为高度机动、武装到牙齿的现代主战坦克。然而在21世纪的现代战争中，坦克效能及其作战角色正面临重新审视。俄罗斯-乌克兰战争的案例既展示了坦克在现代战争中的部署运用，也揭示了在战场空间更趋“民主化”的背景下，这一系统因新型作战技术而暴露脆弱性，其核心功能受到挑战。但即便如此，在战争特性持续变化的当下，坦克仍保持其作战相关性。

俄罗斯-乌克兰战争中的坦克运用

由于军事实力差距，乌克兰创新战场战术，形成对俄军的适应性应对措施。这些发展导致俄军初期受挫，迫使其效仿并调整战场战术。战争第一年（2022年），俄军发动大规模装甲突击，主要使用T-90M、T-72B3及T-80BVM等现代坦克。乌军则装备各型T-72、T-80、T-64及T-84坦克。这些俄军进攻行动计划粗劣且缺乏足够联合作战支援，导致重大损失。此外，冲突初期俄军坦克损失的因素还包括战略、后勤保障问题及步兵训练不足，致使关键支援措施缺失。乌军依靠“打了就跑”的游击战术与伏击战法应对首波攻势，使用“标枪”（Javelin）与NLAW等西方反坦克系统有所成效。至2023年，双方现代坦克库存枯竭，开始启封并现代化改造老旧坦克，乌军同时接收“豹式”（Leopard）、“挑战者”（Challenger）及M1“艾布拉姆斯”（Abrams）等西方捐赠坦克。西方坦克被谨慎使用，仅作为特定突破部队组成部分投入战场。尽管采取保守战术，乌军仍损失部分西方坦克。2024年，乌军在无人机干扰技术领域取得突破，暂时缓解无人机对其坦克部队的压力。这导致采用光纤导引的抗干扰无人机使用趋势兴起，但该技术本身也存在局限。随后乌军于2024年8月发动对俄罗斯库尔斯克的进攻。至2025年，战事进展放缓且乌军被迫后撤。此外，乌军先进的西方主战坦克（MBT）库存因俄军无人机攻击而面临耗竭。

坦克作战的演进与适应性发展

除前述导致坦克战术受挫与失败的因素外，地形、战场透明度及技术影响在未来的大规模冲突中亦扮演关键角色。乌克兰的“泥泞期”（Rasputitsa）严重制约坦克的跨地形机动能力，拖慢推进进程。战场透明度是另一影响因素——即军队通过现代通信、监视与数据集成获得实时清晰前线认知的能力，该因素亦加剧“战争迷雾”。新技术的采用（尤其是无人机在此战中的效能）源于其适应多任务角色的能力，如侦察、反步兵与反坦克。无人机具备若干关键优势：首先，相较于反坦克导弹（ATGM）、穿甲坦克炮弹及无后坐力步枪/火箭推进榴弹（RPG）等传统反坦克系统，无人机性价比显著更高。乌军战时所用无人机平均成本仅300至1000美元。此价格反映低端型号的成本与能力区间，而高端巡飞弹药（如俄产伊朗设计的“见证者”（Shahed）无人驾驶航空器（UAV））单价介于2万至5万美元。冲突初期使用的无人机多利用商用现货部件从头组装，进一步凸显其成本效益。目前乌克兰拥有小型本土无人机产业，而俄罗斯已开始自主生产伊朗无人机设计。此外，无人机属高精度武器。多数反坦克无人机机动性极强，并采用第一人称视角（FPV）技术操控，使熟练操作员可实施精准打击，瞄准装甲车辆特定部件或单兵。人工智能（AI）瞄准算法已被用于复杂战场环境中识别目标，并辅助在恶劣电子干扰下实现自主飞行。尽管现代主战坦克（MBT）周身装甲防护极强，但其无装甲的炮塔顶部构成独特战术窗口，而无人机正擅长利用此弱点。无人机常配备高爆反坦克（HEAT）战斗部或简易炸药攻击坦克炮塔顶部。此前，利用坦克系统此共同弱点的唯一途径是顶级攻顶反坦克导弹（如TOW 2-B与“标枪”）。此类反坦克系统部署成本高昂、操作困难且相对稀缺。无人机既能针对上述弱点实施打击，又可规避攻顶导弹的所有相关问题。由此可见，坦克系统的关键脆弱性通过无人机的优势暴露无遗。

表：俄乌战争坦克损失统计（含摧毁、损伤、遗弃、俘获数量），2022年2月24日至2025年7月1日（数据来源：印度观察家研究基金会）

坦克型号	俄方损失	乌方损失	附加信息
T-90系列	196	NA	俄罗斯最现代化的坦克广泛使用；部分被乌克兰俘获
T-80系列	1,193	82	双方均使用；易受无人机和炮火攻击
T-72系列	1,743	341	俄罗斯最常见的坦克：许多被摧毁或俘获
T-64系列	99	617	乌克兰战前主要坦克；战争初期损失惨重
T-55/T-54/T-62系列	301	2	老式苏联坦克，由俄罗斯在2023-2024年重新启用
豹式系列	NA	67	西方提供；部分在2023年反攻中损失
挑战者2系列	NA	2	首次确认损失在2023年8月
M1艾布拉姆斯	NA	22	首次确认损失在2024年2月
未知/未识别坦克	542	87
总损失	4,074	1,220

为应对无人机威胁并维持装甲作战能力，双方在建立完善反无人机战术、工具与规程前，均展现战场巧思，推出临时应急方案。冲突双方广泛部署反无人机措施，包括格栅装甲与临时坦克顶棚装甲（“应对笼”/cope cage）。此外，俄军使用配备电子战与干扰设备的临时移动碉堡（即“龟壳坦克”/turtle tank）对抗无人机威胁。顶棚装甲（“应对笼”）旨在通过提前引爆游荡弹药的聚能装药，降低其有效穿透力与杀伤力，保护坦克脆弱的顶部。而“龟壳坦克”则在坦克外加装重型装甲外壳，为游荡弹药提供充分防护。尽管“应对笼”作为对抗无人机及其他游荡弹药的临时方案广为流行，其有效性存疑。此类系统常因制造工艺与质量不一致，无法可靠实现聚能装药提前引爆。此外，顶棚装甲效能取决于所用炸药类型及弹药精度。另一方面，“龟壳坦克”虽提供充足防护与电子对抗措施，却牺牲坦克所有传统优势（即态势感知、机动性、火力），限制其部署范围。乌军亦已适应“龟壳坦克”威胁，部署配备铝热剂的无人机，以近5000华氏度（约2760摄氏度）高温熔穿重装甲。

表：俄罗斯与乌克兰坦克系统适应性措施

俄罗斯	乌克兰
龟甲坦克（Turtle tanks）和锅盖头装甲（Cope Cages）	钢制反无人机网格屏，制造“车顶行李架”效应以拦截无人机袭击。
综合电子战系统	反无人机电子战系统和移动干扰器
多层被动防御，包括伪装和热信号屏蔽	反无人机步枪阵列，并训练部队进行无人机规避机动，如静态诱饵、伪装网和快速疏散技术。

对坦克战的启示

受技术变革与应对措施影响，坦克正面临在消耗战与机动战中保持存续能力的挑战。当前坦克遭遇结构性挑战，无法再作为地面突击先锋，尤其考虑到其作战环境已是充满空中威胁的透明战场——这些威胁简单、低成本，却能摧毁或瘫痪价值数百万美元的坦克平台。尽管如此，当作为高度整合的联合作战进攻体系组成部分时，坦克仍能发挥效能，提供机动火力、作战灵活性与震慑效应。理念转变在于将坦克嵌入精心规划的军事编队，而非如乌克兰战争中那般随意部署。坦克作为一项能力载体，需要严肃的理念创新以支撑整体地面联合作战。理想情况下，此类军事编队应包含步兵支援、电子战单位（用于阻碍敌情报获取）及无人机单位（用于实时情报、监视、侦察（ISR）及攻击敌资产），以达成决定性行动与合适战术结果。此外，应从俄乌战争中汲取经验教训，融入未来坦克设计与联合作战理念。在日益“扩散化”的战场环境中，坦克及相关理念陷入困境，必须演进否则面临淘汰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