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2016年,伯克利才“姗姗来迟”般地在国际顶级期刊上发表了第一篇关于RISC-V的总结性论文[1],包云岗对这篇论文的评价是“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方向,引领、启发了全世界往这个方向的发展”。 3 伯克利模式之魂:自由创新和集体主义 如果回溯伯克利几十年的科研历程,尤其是在系统领域,他们一直沿袭着RISV-V项目所表现的科研价值观。如下图6所示,以2017年图灵奖得主、在RISC领域取得突出贡献的David Patterson教授为例,他于1976年加入伯克利,但早年发表的论文寥寥无几,其研究生涯前10年左右时间,平均每年仅2篇论文发表。作为参照,我们再看一下同为2017年图灵奖得主、在MIPS领域成就斐然的斯坦福大学教授John L. Hennessy的论文发表情况。我们发现John L. Hennessy除了1982年将之前累积的论文作了一次清零,一年内发表了9篇以便安心投入MIPS研究之外,其研究生涯早期的论文发表频率基本和David Patterson一样。两位图灵奖得主在论文发表上的殊途同归,从某种角度验证了伯克利模式的科学性。图6:David Patterson 和 John L. Hennessy 职业生涯早期论文发表情况国重主任孙凝晖院士将伯克利这种不热衷于发表论文、潜心研制系统来真正改变产业的模式称之为“科研重工业模式”。相对应的,我们可以将快速发表大量高水平论文的模式称之为“科研轻工业模式”。包云岗认为,“科研重工业模式”是一种“Hard模式”,论文少、见效慢、风险高,即使在全世界范围内愿意采用这种模式的学者们也少之又少。不过在美国,至少还有伯克利在践行,如下图6展示了伯克利“科研重工业模式”从上世纪50年代到90年代研发的芯片或系统,那一个个闪亮的名字无不曾在全球科技产业界留下鲜明的烙印。图7:50~90年代伯克利芯片和系统研究进展情况 2015年,David Patterson临退休之际发表了一篇文章,篇幅不过290个单词,却对他心目中的伯克利模式做出了高度精炼的总结。由此我们可以一窥伯克利在科研组织和管理上的特色,以及它所秉承的价值观,该文强调了三点:
要吸引与培养出色的年轻人;
要积极采用激进式的集团作战模式;
行事的出发点是将计算机系的利益最大化,而非自己的方向或个人利益。
首先,我们来看第一条——“培养年轻人”。包云岗指出,伯克利早年间并不出众,正是一帮年轻人的奋斗使得它在70年代迅速崛起。70年代初期,排名美国高校计算机系前三甲的是麻省理工、斯坦福和卡内基梅隆,此时的伯克利计算机系还处于二流位置,甚至与康奈尔大学相比都存在一定差距。经过10年的发展,伯克利完成了P/NP、SPICE、Ingres、BSD等一些标志性的工作,由此跻身全美Top 4的行列。伴随期间的,是伯克利迎来了如Butler Lampson、William Kahan、Richard Karp、Chuck Thacker、Manuel Blum等一批年轻学者。包云岗介绍说,这批年轻人当初实际上是冲着伯克利的“自由精神”而去的(编者注:伯克利是60年代美国嬉皮士、反越战等运动的发源地,被誉为是美国最自由、包容的大学之一),结果他们发现事实并不尽人意,问题一大堆,但他们相互欣赏、相互鼓励,能勇敢地克服问题,坚定地迎接挑战,从而奠定了伯克利崛起的基石;到1980年代,伴随着RISC、IEEE 754浮点标准、RAID等项目进一步巩固了伯克利的地位,伯克利也由此吸引了更多的优秀人才,在经过实践、已见成效的团队价值观和工作方式下,进入良性循环的状态。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年轻人们在伯克利自由、包容的创新气氛下,在科研实践中却碰撞、探索出一套颇具集体主义色彩的团队价值观和工作模式——即David Patterson总结的第2、3条伯克利模式:激进式的集团作战、实现计算机系利益的最大化。David Patterson本人便是这种模式的忠实践行者,在他40多年的研究生涯里,其主持的诸多项目都采用了集团作战模式:如图8所示表格的第3、4列,每个项目均由几个教授联合协作,并带领着十几个或者几十个学生们一起完成。初看之下,这种模式似乎很难衡量每个人做出的贡献,但David Patterson认为在这种模式下,只要是成功的项目,最终每个参与者都会受益。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在与David Patterson合作过的27名教授中,有11个都在之后成为了美国工程院院士——这种集团作战模式并不会稀释每个人的贡献。 图8:David A. Patterson参与项目一览 对于这种集团作战模式的具体管理方法, 2014年,David Patterson曾撰文总结了伯克利团队管理的8条经验(如图9),内容涉及制度、学术交流、项目管理、团队价值观等等。图9:伯克利团队管理8条经验包云岗认为,判断一个好团队凝聚力的标准,就是一个项目结束15年后成员们能否骄傲地在一起聚会。如图10所示的是RISC团队、RAID团队、NOW团队在15年后的聚会场景,我们从这个侧面不难感受到伯克利团队文化的魅力,亦不难感受到,David Patterson总结的三条伯克利模式,从人才培养、工作方法到价值观等是伯克利研发经验的精华,在一年又一年的时间沉淀中,已经形成一个越来越茁壮的正向循环。图10:伯克利团队成员聚会 4 结束语 包云岗演讲结束时表示,和伯克利计算机系当年一样,现在像北京智源人工智能研究院这样的新型研发机构,也同样由一大群年轻学者聚集在一起,只要能探索出真正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同样有希望取得一系列有影响力的成就。联系近两年来教育部、科技部多次发布破除“唯论文”、“唯SCI至上”等方面的通知、意见书,中国的科研体制改革已是箭在弦上,而通过对伯克利模式的学习,我们体会到一个科学的评价体系、发展模式尽管未必有固定的模式,但相信它一定能包容自由创新的学术精神,能有效地促进科研团体的生存和发展、提升团队的凝聚力和积极性,能立足于中国科技学术和产业创新的时代需求,以及能更好地孕育年轻一代学者们的茁壮成长。参考文献Lee, Y.,Waterman,A., Cook, H., Zimmer, B., Keller, B., Puggelli, A. ... and Chiu, P. An agile approach to building RISC-V microprocessors. IEEE Micro 36, 2 (Feb.2016), 8–20.